白芷和春天的故事

泪无恒

           我看见白芷的时候它正把一串臭豆腐放进油锅里，然后眯起眼睛看它们不停地翻腾冒泡，脸上是孩子般得意的笑容。她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T恤，头发很随意地束在一边，乱糟糟地好像没用梳子梳过。 　　

           学校门口一到吃饭时间就会挤满各种各样的小摊子，做煎饼，卖炒饭，蒸馒头，将一块空地围得水泄不通。摊主们都是一些中年妇女和老头老太，扯大嗓门吆喝不停。若不是白芷围着围裙站在油锅边忙碌，你绝不会相信这样一个年轻女子会是炸臭豆腐的老板。不过白芷从不让别人这样叫她，她会笑着纠正那些叫她老板娘的人，我姓白，叫我白芷。 　　

           她看见我走过来，拿起一块年糕冲我笑笑然后放进油锅里，今天要炸脆点还是软点？ 　　

           软点吧。我叹口气说。 　　

           怎么了，心情又不好了吗。白芷扬了扬眉。 　　

           认识白芷是因为我每天都会到她的摊子上吃炸年糕，而脆或软就成了我当天心情的反映。我即将毕业，这些天一直在为工作的事情烦恼，那家外企的面试机会又一次被别人挤掉，我简直不知道怎样去面对这个复杂的世界。 　　        

           白芷在一个月前出现，带着她一身黑衣和凌乱的长发，眉毛高挑，眼神凌厉，而笑起来的时候甜美如幼童，经常把炸剩的事物分给路边贪玩的小孩。她的摊子上只有臭豆腐，年糕，南瓜饼等几样简单的素食，从不像别人那样炸鸡腿和肉串。后来白芷告诉我，那是因为她不喜欢吃荤的东西。 　　

            为什么会来做这样的事呢。 　　

             因为喜欢。她笑。上学的时候经常和喜欢的男孩子在学校门口吃路边摊，那时候就对这样的活感兴趣。 　　

             后来我才知道白芷原来也是这所大学毕业的 ，读的新闻专业，却在毕业后去了一个西南小山村当了两年小学老师。 　　

            怎么不去找工作。 　　

            这也是工作啊。她狡黠地眨眨眼睛。也曾试着找过，但都做不长，不知道怎样去讨好上司，怎样去迎合客户，最麻烦的是和同事相处。我这样的人始终不适合在社会里生存，我不讨人喜欢，不会说话，很多时候我希望自己是个哑巴。不过现在很好，每天只需要很简单的对话。“吃什么？”“南瓜饼”“甜浆还是辣浆？”“甜的”。没有充满玄机的话语，不受别人的指使。这让我快乐。 　　

            我可以看得见她的快乐，从她出现的那天起我就一直看见她干净的笑容。 　　

            白芷的油锅边上还有一个小小的水果摊，很小的地方，也只有几样简单的水果，放的一大部分是香蕉，还有一点苹果和橘子，没有出现过梨。 　　

           为什么不卖梨。我问。因为害怕分离吗。 　　

            白芷像个孩子一样瞪大眼睛看了我好久，然后“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我没有想到过，不卖梨只是因为我不喜欢吃梨而已。我只卖我喜欢的东西，你看我卖这么多香蕉。 　　

            有些事情很简单，没必要想那么复杂。她剥了一个香蕉旁若无人地吃起来。 　　

            你这样还没卖就全被你吃完了。 　　

            她呵呵地笑，露出并不整齐但洁白的牙齿。没有关系啊，不用挣很多钱，饿不死就好。最重要的是我挣到这么多快乐。 　　

            日子就在这个城市冗长的春天中一点一点流过，期间包括我的两次面试失败和一段恋情的结束。那个曾说要和我一辈子在一起的男孩子最终还是回到了他生长的城市。因为在那里他会有一份稳定和优越的工作。他离开后我的生活并没有太多改变，我依旧每天一个人去白芷的摊子上吃炸年糕，然后坐在她可爱的香蕉旁边看香樟树发疯一样地落叶。 　　

           学校门口的那条路上长着满满一条街的香樟，每到这个季节就会如同落雨一般落叶。别的小贩们都在抱怨叶子弄脏了他们的东西影响了生意。白芷看见扑簌扑簌往油锅里掉的叶子却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跳起来，不断用勺子去拨弄它们，听它们发出“嗤嗤嗤”的叫声，然后捞起里面的臭豆腐问面前的男生女生，你们还要吃吗？里面有春天的味道。 　　

            我一直不知道怎样去描述这样的女子，她凌乱的长发和狡黠的笑容常常充满神秘的味道。我问白芷，你以前在哪里，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她依旧扬扬眉说，我一直在路上，再来这个城市是因为喜欢它的春天。我似乎一直在追逐各个地方的春天。她笑。 　　

           会不会停下来。或者，我想了想，为爱情留下。 　　

            我想这辈子我不会有爱了。她轻轻摇头。很多时候爱是一种束缚。曾经有过一个男人。我想我爱过他，但是清楚不可能和他在一起。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他身上背负了太多东西，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只会害了他。 　　     我想或许我应该原谅他，我还记得他离开时疼痛的眼神，只是在他身后还有更多殷切的目光。很多东西我们都无能为力。 　　

          空闲的时候白芷就会蹲下来和路边的小孩玩，帮他们搬石子，捉小虫。那些都是其他小贩的孩子，没有优越的家庭和良好的教育，每天跟在劳作的父母身后在自己的世界里做快乐的游戏。 　　

          我喜欢这些在路边玩得忘记回家的脏兮兮的小孩，而不是会弹钢琴会画画穿得像个洋娃娃一样的孩子。她一边把炸好的东西分给那些小孩一边扬着眉对我说这些话。 　　

          你可以自己生一个。我笑。 　　

          不会。她很郑重地说。如果是我的孩子，我想我会害死他。我会让他按照我的方式生活，但是我想要的或许并不是他想要的。所以无论是男人，还是孩子，我都要不起，我给不了他们幸福。我太自私，不会为任何人改变，也不能被任何东西束缚住。 　　

         我是自由的，自由飞翔的。 　　

         每次白芷说这句话的时候我都看见她眼睛里闪着坚定的光芒，我想我在羡慕她，可是我终究还是做不了那样的女子。我依旧要忙着我的毕业论文，依旧要为工作的事情烦恼，只是香樟树的叶子又渐渐转绿，地上的落叶越来越少，校园里随处可见女孩子五颜六色的裙子和裸露的小腿。空气开始变得浮躁，我知道这个春天即将离去。 　　

           不久后的某一天，我突然很意外地被一家外企看中。公司里学校很远，我不能再住在学生宿舍里。我想告诉白芷以后我不能再每天去吃她的炸年糕了，那个血色的黄昏当我走到那些香樟树下的时清晰地闻见它们异常刺鼻的清香，几个孩子托着下巴安静地坐在地上，手里的玩物似乎不再有趣。一个老大爷在原先摆满香蕉的地方卖冰糖葫芦，四周小贩的吆喝声在拥挤的人群里此起彼伏。我回头看看西天的晚霞，燃烧得一片妖娆。 　　       白芷就此消失，突然一如她的出现。这似乎不是一个故事，更像一场幻觉。她现在应该在继续追逐她的春天。而我的春天，终于不见。

[ 本帖最后由 微人 于 2007-10-29 10:51 编辑 ]

微人

或许主人公的遭遇是一段奇幻之旅，但我宁愿相信这是“我”，因为感情的受挫工作的失意交织在一起，在面对生活时的无措中衍生出的幻觉，以此来安慰自己的受创心灵，所以当时间将伤口抚平的时候，幻景就不在了.........................如果，每个人在伤痛的时候能够拥有这样的力量，多好.................

菁叶飘琳

奇遇的一场幻觉...我依然要工作,为了生存...